非常感谢局领导给了我这次去日本研修的机会,我觉得,最好的报答就是珍惜这个机会,把眼睛睁开,把耳朵张开,把思维打开,以尽可能多的收获回报领导此次安排的良苦用心。
行程紧张忙碌,一周的时间里,我们从山梨县到东京都,从教育厅到学校,从幼稚园、中小学到美术馆、博物馆,行色匆匆,对许多问题都不能够做全面深入地了解,看到的也大多是一些细小的点,却仍然收获不小,触动很深。
就说说我透过细节所看到的日本。
一、日本社会
说实话,像许多中国人一样,在这之前我一直很不喜欢日本,对日本也一向很不以为然,直到这次去了日本。去了日本才了解到日本高素质的国民和文明的社会,才懂得了日本力量的不可小觑。
1、机场里跑步工作的老人
15日晚5:30左右,我们到达日本成田机场,在等候入境检查时,见到一位60多岁的老人,胳膊上带着写有“机场整理者”字样的蓝色袖标。他的工作不过是根据各窗口的进度情况,把排队等候的人分送到适宜的窗口。这是一位平常的老人,一个平凡甚至有点儿乏味的工作,然而,他那么专注于自己的工作,认真地、紧张地,甚至有点儿庄严地忙碌着,不时跑步去示意一下等候的队伍,有一次,他很敏捷地走进队伍中,把一位带孩子的母亲领到了队伍前面。老人对工作的认真和投入让我很受感动。
后来,我了解到,不仅这个老人,在日本街头,经常有60多岁的警察或保安在跑步指挥车辆,专心致志。也不仅是老人,在日本,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样认真、努力地工作。这在他们,是个人的一种尊严,一个习惯,并且已经沉淀为整个社会的一种风俗和文化,成就了日本的经济奇迹。
2、街边伸手可及的挂满果实的树
在山梨县,我们去了甲府市和笛吹市,两个地方的街道都很窄,不少街道只有两车道,却非常干净整洁。虽然空间狭窄,但只要有一点点空地,就一定种植了造型美观的各种植物,每一个角落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精致的花园。我们看到,不少地方街边的果树上还挂着果实,有一棵梨树,就在人行道边伸手可及的地方,树上的叶子已经很稀疏了,却高高低低地挂满了黄灿灿的梨子!后来,我们又看到了一棵柿子树,树上的叶子已经完全落光了,只剩下一树小红灯笼般丰硕的果实,安然美丽地站在街边,站成一道无限魅力的风景,站出了一个国家的素养和文明!
于是,又想到日本不查房的宾馆、让人完全放心的商品。我想,信赖是因为可以信赖。而在信赖与不信赖之间,存在着多么大的差距啊!
3、酱油瓶子的扔法
有人认为,从对垃圾的处理上可以看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文明程度,我觉得很有道理。在我们还在教育人们不要随地吐痰不要乱扔垃圾的时候,日本人已经成功地实现了对垃圾的分类处理,并且开始进入精细化管理阶段。日本人要扔掉一个酱油瓶子,要先把瓶子冲洗干净,再把瓶子外面的商标纸撕下来,还要把瓶盖拿掉,最后才把它们分别放进相应类别的垃圾袋中。日本人很自觉地这么做,他们认为,垃圾送到处理厂后,工人们也需要做这些工作,自己提前做好这些事情,就可以避免给别人添麻烦。
“管好自己,不给社会添麻烦”,这是日本社会广为流传的一句话,每个人都自觉践行着这个信念,都非常克己、自律。正是靠着这一点,日本有了清新的空气,明澈的蓝天,有了色泽饱满的绿树红花,有了街边安然美丽的果实,有了不必查房的宾馆,有了努力工作的职员,有了飞速发展的经济,有了整个社会更高程度的文明。
高素质的国民撑起了文明的社会,而培养高素质的国民,教育责任重大。
二、日本教育
1、现行的教育制度
(1)教育目标
1986年日本临时教育审议会第二次咨询报告归纳日本21 世纪的教育目标为:宽广的胸怀、健壮的体魄、丰富的创造力;自由、自律和公共精神;面向世界的日本人。
(2)学制结构
日本战后教育改革,建立了“六三三四制”的学校教育体制。《学校教育法》规定,“所谓学校,系指小学、初级中学、高级中学、大学、高等专门学校、盲人学校、聋哑学校、养护学校以及幼儿园。”
日本现行学校系统示意图
(山梨县教育厅义务教育课荻原孝幸主干提供)
小学和初中属于义务教育阶段,实行完全免费的义务教育,学生只需交纳数额很少的午餐费和校服费,其余费用全部由政府承担。
高中以实施高级普通教育和专门教育为目的,学制三年,种类较多,通常按学科划分为普通、职业和综合三类,按授课方式分为全日制、定时制和通信制三种形式。
(3)无论幼儿园、小学、初中、高中和大学,按照资金来源的不同均可分为国立、公立和私立三大类。国立学校由国家投资设立,数量很少。公立学校由地方政府投资设立,国家给予相应财政补助,是中小学校的主体。私立学校由学校法人设立,是学前教育机构的主体。
(4)公立学校教师的聘任主要由各都道府县教育委员会负责,属于国家公务员,政府为教师提供完备的培训机制,教师须按要求参加相应培训,一经聘任一般不会被辞退。私立学校教师由学校自主聘任,身份是公司职员。
2、山梨县中小学教育概况
(1)行政机构。
山梨县县域内的教育由教育长领导下的教育厅管理。其教育厅的构成为:总务课(教育行政的综合规划、教职员的定额、班级编制、事务局职员的人事工作)、福利工资课(教职员的薪金、福利保健、健康管理、养老金、退休金)、学校设施课(县立学校设施的建筑规划、修缮,市町村立学校的设施装备的扶助)、义务教育课(公立中小学校教职员的人事工作、学校教育的指导)、高中教育课(县立学校教员的人事、学校教育的指导)、社会教育课(社会教育、成人教育、青少年教育、家庭教育)、体育健康课(体育、学校供餐、学校保健)、学术文化遗产课(文化遗产及文化设施)。
(2)学校概况。
山梨县幼儿园以私立学校为主,而中小学则以公立学校为主。幼稚园和中小学校的规模都不大,幼稚园平均规模在100人左右,小学平均每校248人,初中平均272人,全日制高中平均每校619人。生师比,幼稚园为12.4:1,小学为15:1,全日制高中为13.7:1,特殊支援学校为1.4:1。具体见下表:
山梨县基础教育阶段各类学校具体情况表
(3)教育经费及支出结构。
2008年,山梨县教育经费占到了全县GDP的3.5%(日本全国约5%),占县财政支出的21.7%(全国约为20%)。其具体支出结构为:教育公务费13.9%,小学校费34.4%,中学校费19.7%,高等学校费(即高中)20.6%,特别支援学校费7.6%,社会教育费2.7%,保健体育费1.1%。
3、细节及其引发的一点儿思考
(1)营养午餐和20几种食材——处处都是教育。
日本中小学生的午饭全部由学校提供(学生每天交350日元),而每所学校都有一位专门的营养师为他们调配午餐。我们看到的说明材料显示,食材种类最少的一天为17种,最多的一天为24种。午餐有一杯牛奶,另外有两种菜和一份日本风味的拌米饭。很简单,但很精,味道也不错。另外,饭菜在提供给学生之前半小时,校长要先品尝,在确保安全后才提供给学生食用。
学校一般提前一个月公布下个月每天午餐的具体食谱,并向学生和家长具体说明午餐食材的种类及营养的构成情况,还每天为学生提供说明当日午餐主要食材产地及当地自然、地理、其他物产等情况的资料。分餐由学生们互助合作完成,校长很自豪地说,他们合作得很好。
(2)沙土操场和完备的体育设施——他们这样花钱。
我们去的两所学校,没想到都没有铺设塑胶操场,而仍然保持着沙土操场的原貌,乍看一点儿也没有我们的学校豪华气派。然而,它们有体育馆、训练房、游泳池,有田径和棒球场、足球场、篮球和排球场,各项体育设施一应俱全。
不仅如此,社会上的体育设施也非常丰富。山梨县面积约4400平方公里,人口约87万,辖 13市9町6村,并不是个大县,却有县立或市町村立陆上竞技场10 个,野球场19个,运动广场171个,游泳馆54个,体育馆95个,柔道场/剑道场30个,弓道场30个,庭球场85个,野营地24个,门球场73个。
原来,不铺设塑胶操场不是没有钱,而仅仅是认为沙土地才是买不来的教育资源。虽然有钱,但仍然精打细算,以实用为原则,不求奢华,但有用的一样不少,实实在在办教育,难得。
(3)丰富多彩的体育活动和一张统计表——重视体育不是口号。
日本学校从幼稚园就开始特别注重体育活动。我们参观的甲府市城北幼稚园的年间行事显示,大部分月份都安排了体育活动项目:5月,小运动会;6月,亲子远足;7月,富士登山;8月,羽田空港远足;10月,运动会;11月,远足;2月,雪游远足;3月,远足。我们到甲府市立北东中学校考察,正赶上学生下午活动时间,看见学生们光腿穿着运动短裤跑着跳着,脸色一律红扑扑的,显得非常健康。据说,日本学校的社团活动相当多是体育运动类的,项目包括足球、篮球、排球、剑道、柔道和棒球等许多中,并由体育教师和有体育专长的文化教师担任指导,学生特别欢迎。
山梨县教育委员会提供的资料《2008年山梨县的教育》,对幼儿、儿童、学生数的推移;进学率推移;教员年龄与性别构成情况等10项内容作了统计,学生体质健康状况是其中重要的一项。具体见下表:
2007年度山梨县学生体格状况与日本全国比较表
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有这个方面的统计,可惜不能做一个比较。让我感慨的是,我们说起来也是非常重视中小学生的体质健康的,可是,落实到学校教育教学的实际总是不够尽如人意。很欣慰我们现在抓学生体育的决心和力度,希望能在这方面取得更大的成绩。
(4)走廊里嬉笑的小学生——将理念落实于实践。
对日本有个很强烈的印象,就是日本社会的成人特别循规蹈矩,然而,日本的孩子们却显得无拘无束。在甲府市城北幼稚园,孩子们兴奋地跑过来和我们打招呼,用蹩脚的中文大声地笑嘻嘻地问我们“你好!”。场面很热闹,也很乱。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,没有一点儿要限制他们的意思,也没有一点儿因为他们的缺少秩序而难为情的样子。
在笛吹市立石和西小学,我们在走廊上走过,四五个调皮的女孩子大概是看见外国人觉得新奇有趣,嬉笑着跟在我们后面。我停下来等,她们就笑嘻嘻地跑到我身边,很放松地笑,大声说着什么(可惜我听不懂,呵呵)。后来我又在走廊上看到他们,有坐的,有躺着的,正聚成一堆玩耍。
我还注意到,教师的授课方式也发生了变化,除了集中讲授外,也有许多课堂正在进行合作探究,学生们四个人或六个人组成一组,讨论得很热烈。另外,校园里女孩子也将头发梳成了各种样式,有的甚至很怪异。(山梨县政府国际交流员李亦眉小姐告诉我,到高中阶段学校在这个方面的管理才严格起来,包括必须穿制服,对男孩女孩的头型也有要求了。)
我知道,现在日本在教育理念上很强调教育的个性化,把“重视个性的原则”作为第三次教育改革最基本的原则,希望通过对学生个性的保护来促进他们创造力的发展。虽然只是匆匆走过,虽然看到的更多的只是表面的形式,虽然他们的做法还可能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当,但我仍然很受触动,为学校和老师将理念落实到实践中的自觉努力,这是很难能可贵的,我认为。
(5)从美术馆到博物馆——有文化的社会。
日本美术馆、文学馆、文化馆、博物馆、科学馆、图书馆等社会教育设施非常多,我们有幸参观了山梨县里美术馆和博物馆。山梨县立美术馆美术指导教师向我们介绍了馆中米勒《播种者》《拾麦穗 夏》《牧羊人》《喂鸡的女人》等珍贵藏品,满脸都是深深的自豪。山梨县博物馆用影像、音响、立体模型等展示山梨的自然和历史,并为参观者提供日语、汉语、英语、朝鲜语四种语言的解说设备。两个场馆内部都非常宽敞,门票价格也很低。日本家庭都喜欢带孩子来这些地方参观学习,据说到每个馆都要待上大半天甚至一整天,每个馆都要去好几次,让孩子得到熏陶。这种对文化的尊重和小心呵护,这个商业社会中浓郁的文化氛围让我深深感动。
(6)和室和唐诗——培养面向世界的日本人。
日本的基础教育不仅注重对本民族文化的宣传和保护,也很注重对其他民族文化的学习。在东北中学校,教室外面正在展示学生的书法作品,有的作品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底。在石和西小学校,我们参观了学校的和室,那是学校举办茶道等社团活动的地方。值得一提的是,我们竟然惊喜地发现和室中悬挂着的是我国的书法作品,一首七言绝句:春暖桃花遍地红,夏日荷叶满池中,秋风丹桂香千里,冬寒雪梅伴老松。我想到日本“培养面向世界的日本人”的教育目标,我想,培养面向世界的日本人,也许正应该从对世界文化的宽容、尊重、学习和珍视开始,也许正是从教室外的毛笔书法作品、从和室中的唐诗开始。
(7)可折叠的教室“墙壁”——极致的用心就是智慧。
在石和西小学,我们惊喜地发现把走廊和教室隔开的“墙壁”竟然可以根据需要,像推拉门一样一扇扇地折叠起来!原来,宽阔的走廊也被设计成了教室的一部分,他们叫做“储备教室”,当需要的时候,就把教室的墙壁折叠起来,于是,教室的面积一下子扩大了两倍!这实在是一种智慧,这智慧来自于对极致的用心,因此,也更加令我感慨和感动。
研修归来,我脑海中不时出现汪中求《细节决定成败》一书中的话:“大礼不辞小让,细节决定成败。在中国,想做大事的人很多,但愿意把小事做细的人很少;我们不缺少雄韬伟略的战略家,缺少的是精益求精的执行者;决不缺少各类管理规章制度,缺少的是规章条款不折不扣的执行。我们必须改变心浮气躁、浅尝辄止的毛病,提倡注重细节、把小事做细……”是的,在日本,我看到的更多的是细节,让我感动的也是这些细节。我想,看得见的是细节,藏在细节背后的是差距。如果我们把所有的细节都做好了,那还有什么大事情大事业实现不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