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奥期间话法庭

作者按：冬奥会即将在北京召开，北京也成为史上唯一举办过夏季奥运会和冬季奥运会的城市。奥运期间涉及运动员的惩戒以及其他纠纷如何解决？国际奥委会于1994年设立了CAS（国际体育仲裁法庭），该机构自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起，在每届夏季奥运会和冬季奥运会设立奥运特别仲裁庭。迄今为止，共有5名中国籍仲裁员担任临时仲裁庭的仲裁员。2020东京奥运会也设立了临时仲裁庭，由来及五大洲的10名仲裁员组成，共处理10余件仲裁案件。国际体育仲裁法庭是如何设立运作的，适用的法律和程序如何？本文通过对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基本情况介绍，以期对北京冬奥会有所借鉴。

1、什么是国际体育仲裁法庭

国际体育仲裁法庭（CAS）是一个独立于所有体育组织的机构，它通过仲裁或调解提供服务，通过制定适应体育领域所需的具体程序规则，促进体育领域相关纠纷的解决。

CAS成立于1984年，总部位于瑞士洛桑。在行政和财务上隶属于国际体育仲裁理事会（ICAS）。CAS拥有来自87个国家的近300名仲裁员，这些仲裁员是根据他们在仲裁和体育法方面的专业知识选任的。每年CAS 受理的案件约300起。

1996年，国际体育仲裁理事会设立了两个永久性办事处，第一个在澳大利亚悉尼，第二个位于美国丹佛。1999年12月，丹佛办事处被迁到纽约。这些办事处均隶属于位于瑞士洛桑的CAS办公室。

2、成立背景

20世纪80年代初，国际体育相关纠纷的数量不断增加，而且没有任何专门处理体育相关纠纷、权威的、能作出有约束力裁决的独立机构。这促使顶级体育组织思考体育纠纷的解决之道。1981年，萨马兰奇阁下当选为国际奥委会主席后不久，就有了设立体育专门管辖权机构的想法。第二年，在罗马举行的国际奥委会会议上，当时担任海牙国际法院法官的国际奥委会委员凯巴·姆巴耶法官阁下组建起一个工作组，负责起草即将成立的“体育仲裁法庭”的规约。

因此，建立一个专门解决与体育直接或间接有关的争端的仲裁机构，这一想法被提上日程。设立的另一原因是需要建立一个能够解决国际争端的专门机构，以提供灵活、快速和费用低廉的程序。

3、1994年改革：瑞士联邦法院判决促成的改革

1992年2月，一位名叫埃玛尔•古德尔的骑手，根据国际马术协会中的仲裁条款向CAS提出仲裁上诉，对裁决提出质疑。协会因兴奋剂问题，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，并对他处以停赛和罚款。CAS于1992年10月15日作出裁决，将禁赛时间从三个月缩短为一个月。埃马尔·冈德尔对CAS的裁决不满，向瑞士联邦法院提出了上诉，他主要对裁决的有效性提出质疑，认为裁决是由一个不符合公正性和独立性条件的法庭作出的，该法庭并非合适的仲裁法庭。

瑞士联邦法院其后在1993年3月15日的判决中承认CAS是一个真正的仲裁法院。同时指出，CAS不是国际马术协会的一个机构，它没有收到该协会的指令，并保留了足够的自由裁量权，它只是从60名仲裁院成员中选任了三名仲裁员。然而，英国《金融时报》在其评论中提请注意CAS与国际奥委会之间存在的众多联系：CAS几乎完全由国际奥委会出资，国际奥委会有权修改CAS章程，国际奥委会及其主席具有CAS成员任命的人事权。该报认为，若国际奥委会成为诉讼中的一方，这种联系将足以严重质疑CAS的独立性，CAS必须在组织和财务上更加独立于国际奥委会。

这个案件导致了体育仲裁法院的重大改革。首先，CAS对章程和条例进行了全面修订，使其更加有效，并修改了该机构的结构，使其完全独立于国际奥委会。尽管国际奥委会自成立以来就一直赞助该机构。这项改革带来的最大变化是成立了“国际体育仲裁理事会”（ICAS），负责CAS的运行和融资，从而取代了国际奥委会。

其他重大变化包括设立了两个仲裁庭（普通仲裁庭和上诉仲裁庭），以便明确区分单独审理的争端和由体育机构作出的决定引起的争端。最后，相关改革于1994年11月22日生效，并于2004年1月1日修订的《体育仲裁规则》中得到确认。

4、管辖权与案件类型

从设立之初，CAS就确立管辖权不应以任何方式强加给运动员或联合会，而应该由双方自行协商选择。对于提交CAS仲裁的争议，双方必须书面同意。此类协议可以是一次性的，也可以出现在合同或体育组织的法规或条例中。双方可事先同意将任何未来争议提交CAS仲裁，也可协商在争议发生后提交CAS解决。一般来说，只有当双方之间签订了仲裁协议，明确规定了向CAS求助时，争议才可提交CAS。《体育仲裁规则》第27条规定，CAS仅对与体育有关的争议具有管辖权。自成立以来，CAS从未以与体育无关为由拒绝管辖。

从1991至1992年，诉诸CAS的案件类型种类繁多，涉及运动员的国籍、雇佣合约、电视转播权、赞助及授权等纠纷。随着上诉仲裁条款的出现，许多兴奋剂案件随后被提交给CAS，而CAS的架构也正因为此类案件促成。自2003年3月举行世界体育兴奋剂大会以来，奥林匹克运动和许多政府颁布了《世界反兴奋剂法》，其中第13条规定：CAS是所有与兴奋剂有关的国际争端的上诉机构。

原则上，可向CAS提交两类争议：商业性争议和惩戒性争议。

第一类主要涉及与合同履行有关的纠纷，例如与赞助、电视转播权、体育赛事举办、球员转会以及球员或教练与俱乐部和/或经纪人之间的关系（雇佣合同和代理合同）有关的纠纷。民事责任问题有关的纠纷也属于这一类（例如运动员在体育比赛中发生的事故）。这些所谓的商事纠纷是由CAS一审处理的。

惩戒性案件是提交给CAS的第二类争议，其中大量与兴奋剂有关。除了兴奋剂案件外，CAS还被要求对各种纪律案件（球场暴力、滥用裁判权）作出裁决。

此类运动规则争议通常由主管体育当局在初审处理，随后成为向CAS上诉的对象，CAS终审裁决。

5、仲裁员

CAS通过仲裁员履行其职能，仲裁员中至少有150人，由秘书长领导的法庭办公室提供协助。CAS改革后的一个主要新特点是设立了两个仲裁庭：一个是“普通仲裁庭”，负责向CAS提交的一审争议；另一个是“上诉仲裁庭”，负责体育组织作出的终审裁决产生的争议。每个部门由一名负责人领导。

275名CAS仲裁员（2007年的数字）由ICAS任命，任期四年，可连任。该守则规定，ICAS必须征召“受过法律培训并在体育方面具有公认能力的人士”。仲裁员的任命或多或少遵循与ICAS成员相同的模式。CAS仲裁员是根据国际奥委会、国际单项体育联合会和国家奥委会的提议任命的。ICAS还任命仲裁员“以保护运动员的利益”（守则第14条），以及从独立于体育组织的人士中选出的仲裁员。即使CAS仲裁员是由体育组织提出的，事实仍然是他们必须完全客观和独立地履行其职能。当他们在任命时，必须签署一份声明。仲裁员不隶属于特定的CAS部门，可以参加根据普通程序以及上诉程序进行裁决的仲裁庭。CAS仲裁庭由一名仲裁员或三名仲裁员组成。所有仲裁员均受保密义务的约束，不得披露与双方、争议或程序本身有关的任何信息。

6、如何选择仲裁员

一般来说，仲裁由三名仲裁员组成的小组进行。

在普通程序下，每一方从CAS名单中选择一名仲裁员，然后两名指定仲裁员就谁将担任仲裁庭主席达成一致。如果未能达成此类协议，则由普通仲裁庭庭长代替两名仲裁员进行选择。根据上诉程序，每一方选择一名仲裁员，主席由上诉仲裁庭庭长选择。

如果双方同意，或者如果CAS认为这是适当的，可以根据案件的性质和重要性指定一名独任仲裁员。仲裁员必须是独立的，也就是说，与任何一方都没有特殊的联系，并且在所涉案件中不得发挥任何作用。

7、仲裁适用的法律

在普通仲裁的情况下，双方可自由协商争议适用的法律。若未能达成一致，则适用瑞士法律。在上诉程序中，仲裁员根据上诉所涉机构的条例以及该机构所在国的法律进行裁决。该程序本身按照《体育仲裁规则》审理。

8、仲裁期限

一般程序持续6至12个月。对于上诉程序，裁决结果必须在案件提交给仲裁庭后三个月内作出。根据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仲裁规则第18条，仲裁庭应在提出申请后24小时内作出裁决。在特殊情况下，如情况需要，特别仲裁庭负责人可批准延仲裁期限。

9、奥运特别仲裁法庭

CAS设立了非常任法庭，它为奥运会、英联邦运动会或其他类似的重大赛事设立了非常任法庭。为了考虑到此类事件的情况，都制订了特别程序规则。

1996年末，ICAS成立了CAS部门，负责在24小时内最终解决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相关的任何争议。这个特设部门由两名联合主席和12名仲裁员组成，他们在整个奥运会期间都在奥运所在城市。为了确保所有参加奥运会的人（运动员、官员、教练、联合会等）都能方便地进入奥运特别仲裁庭，并为此制定了一项简单、灵活和免费的特别程序。共有6起案件在亚特兰大的CAS立案。

自1996年以来，各届夏季奥运会和冬季奥运会都设立了特别仲裁庭。1998年英联邦运动会、2000年欧洲联盟锦标赛和2006年国际足联世界杯也设立了特别仲裁庭。

程序以法语或英语进行。在某些情况下，可能会使用另一种语言。

根据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仲裁规则，奥运会的特别仲裁机构使用英语、法语或者西班牙语进行。

10、听证程序

除非仲裁庭认为另一种形式的程序更合适，否则仲裁庭应在收到申请后尽快通知各方进行听证。仲裁庭应在传票后附上一份申请书副本，以送达答辩人。除非仲裁庭根据现行卫生措施另有决定，否则听证会应通过视频会议或电话会议进行。

在听证会上，仲裁庭应听取各方的意见，并就证据采取一切适当行动。双方应在听证会上提交所有证据，并向证人出示，证人应立即出庭。如果仲裁庭认为自己充分了解情况，仲裁庭可决定不举行听证会，并立即作出裁决。

11、执行仲裁裁决

CAS宣布的裁决是终局的，自送达之日起对双方具有约束力。特别是，可根据超过125个国家签署的《承认及执行仲裁裁决纽约公约》予以执行。

12、上诉程序

可以就CAS裁决在瑞士联邦法院提出上诉。但上诉理由非常有限，如缺乏司法管辖权、违反基本程序规则（如侵犯公平听证权）或与公共政策不符。不过瑞士法院对CAS裁决的处理保持着一定的谨慎态度，在过去的30年间，上诉至瑞士联邦法院被撤销并改判的案件只有约7%。

注：原文援引自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官网：https://www.tas-cas.org/en/general-information